我们看古代书论时总有一种诗意的畅往,就跟看现代书论有一种理性的冥想一样,只停留在思想层面上,很难与实践相吻合,这里除了我们自身知性欠缺的原因外,一个更根本的问题是我们没有真正追溯古人写字时环境、姿势、工具及材料的具体因素,在物质条件不对等的情况下的思想对接肯定是误读连连。如,单写字姿势一项古今就不一样,试想从跪式持卷而书到站式的题壁而书,再到坐式的伏案而书和站式的悬臂而书,书写姿势的演变所引发的主体体验是不同的,更何况古人摩崖刻石和碑石书丹时的随势生发了。又如,纸张的变化,由不洇化的小纸到洇化的大纸,就为笔墨效果带来了质的变化。再如,笔的演变,从考古发掘看,古人的毛笔是锋偏长管较细的硬毫,非常适合持卷和题壁时的绞转用笔,这就难怪孙晓云先生在《书法有法》一书反复论证的书法之不传之法为“转笔”了。当我们有这些历史认识以后,再来看书法技巧,我认为明清以来用羊毫在生宣纸上的大幅或巨幅书法创作的难度系数是远超古人的,篆隶和北碑的再度创造性繁荣确属难得的书史上的壮举,明清后沿这一脉发展起来的书作也好,书论也好了对于书家主体意识的高扬提供了可能,也为西方近现代艺术理论的介入提供了可能,之所以我们现在把书法定位为以展示方式生存的视觉艺术也导源于此。所以,从书法技巧角度看书法的继承与创新,应从两方面考虑:
一、继续发展魏晋以来作为文人余事的小字法,讲品味讲境界,雅玩才是其最好的生存状态,至于这种技巧特征在现在展厅里的大幅或大字作品就是书家从书斋走进展厅参与竞技的无奈,好在这种状态会随着书坛的多元价值确立有所改观。不过,我要强调是这种技巧的继承与发展不是不要展厅,展览是集中发挥其价值的最好方式,何乐而不为呢?
二、继承发展明清以来作为书家苦修的大字法,讲夺目讲撼心,装饰才是其最好的生存状态,现在它成了展厅里宠臣,不过不断的求大求新,它已经失去了装饰价值,被束之高阁,这难道不是书法的悲哀吗?
明清以来书史上的实际状态时大多数书家都会小字的、大字的两套书法技巧,只不过我们惯用帖学与碑学来划分,善帖者小字法偏胜,善碑者大字法偏胜,碑帖结合者小字有碑笔,大字有帖意,这正是书法本体仍有可能发展的原因所在,王铎、于右任、林散之等在书史位置至高就是明证。